孙悟空挑眉道:“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不知道打死多少神佛,哪里知道你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那金雕显得有些急躁,孙悟空又道:“我手中神兵乃是禹帝旧物,至仁至慈,不曾将你打的灰飞烟灭也就罢了,你怎么还敢来此?”孙悟空虽曾伤人无数,幸而死在他棒下的不过是打死身躯,精魂再修炼百年也没有大碍,这样一来便也不算死,因而孙悟空身上并无半点堕落成魔的模样。 “我这五百年潜心修行,只为了今日和你一战,打败你。”金雕冷声:“不仅取你的命,还要取你的心!” 金雕展翅探利爪向下俯冲,孙悟空绷紧心弦迎上去,就见小白龙挥挑长剑出击右侧,剑花化作白光割裂夜空。孙悟空喝道:“小白龙!你打不过他,回去!”孙悟空咬紧下唇全力击它后背,可惜金雕原身太过庞大,二人与他一比,像小小燕雀一般。 白龙闪身钻入云层化出原型,刚劲的金色利爪一探,白鳞闪闪发亮,长须柔软蜿蜒,生着优雅美丽似白珊瑚一对龙角,翎毛外覆了层鳞光,一甩长尾斑驳闪耀。孙悟空一喜:“你长出了龙角!”长角意味着已然成年,正式化作真龙。 金雕呵呵冷笑,看他们渐渐不敌,抱翅高飞又展翅一煽,飞沙走石间打的人睁不开眼睛,孙悟空飞身躲过。 白龙在空中滚了几圈重重摔在地上,长尾一甩变回了白袍少年,玄藏在地面上看不清战势,扶住小白龙后,更担忧的往上寻觅孙悟空的身影。 玄藏扯出布条给白龙手臂捆住止血,白龙道:“这个像是如来的护法金翅大鹏雕。”他抬头看天,月已削去一牙,只剩大半个依旧清冷素雅:“只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夜来,怕不是偶然,反是算好了时间。” 玄藏心里死死纠紧,盯着上空的情况。 金雕收了翅膀化作个黑衣青年,眼里一片冰冷。孙悟空皱眉:“你为了胜我,这五百年到底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金雕眯眼带着不甘的恼怒道:“我不光是为了胜你!我更是要杀你。孙悟空,难道五百年都没人跟你说过吗?你这颗石心之中,有开天辟地的力量。你好像天生就比我等高贵一截似得!你的修炼当然不费吹灰之力,而我…必须要趁这个月晦的机会才能杀了你,取你的心。” 不费吹灰之力?孙悟空笑的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你杀我?还想破开胸腔取我之心?哈哈哈哈哈哈哈痴人说梦。” 当年,天宫灵山联手,用尽心思都不曾杀得了孙悟空,孙悟空也从不相信自己会死:“想取我腹中之心的人,早就尸骨都化尽了。” 孙悟空望了望天际晓月,已入深夜,月亮隐去了一半,等到月亮全部隐没,他便法力尽失。所以,在月亮消失之前,打败他。 孙悟空举金棍上挡下迎,虽未用法力,但是速度之快,还是让金雕难以招架,而金雕出招带着深厚的内力,可孙悟空太过敏锐,左右躲避,并没有一招碰到身体。 金雕有些气急败坏,孙悟空冷声一笑,带着种高高在上的嘲讽和不屑:“你再等一千年,也不过是个邪魔罢了。” 孙悟空是在激怒他,好分散他的精力,金雕略一分神,孙悟空便凌空一棒砸中他臂膀,可惜孙悟空法力不够,仅仅打伤皮肉,并不能真的击败他。 金雕抛了兵器,双手汇聚力道化作无数利刃飞来,孙悟空抛出金箍棒,强行调最后几分法力化作红光挡住飞刃,飞刃霎时变换方向直冲金雕而去。金雕咬着牙化了自家法术,孙悟空竟强行调用内力?那岂不是受力反噬自讨苦吃? 可是孙悟空毫发无伤,金雕狠狠盯着他。 孙悟空大笑道:“你这妖邪!你不知道吧?仁慈之力怎会反而噬主?” 金雕虽没想到,可孙悟空也已是强弩之末,死死压住胸腔血气咽下。重伤未愈,细细密密的疼撕扯着,身体微抖,出招左右格挡,兵器相撞碰出火花,幸而金箍棒有灵,压的那杆兵器毫无空隙。 孙悟空有些力不从心,又几十回合,终于力竭坠下云头。 直直坠落撞到山石,孙悟空大脑一空,翻了几圈摔在地面上。 他喘了口气叫:“师父——。”玄藏跑过去紧张的抱住他,他还没见过战败的孙悟空,一边是受伤的小白龙,玄藏没有一次这么恨自己是个凡人。 孙悟空喘道:“小白龙,你快去万寿山请镇元大仙出手帮忙。” 小白龙以为听错了:“我们刚脱他手,他如何肯帮?” 孙悟空急道:“我们走脱乃是他放行而已,大仙是个德高望重之祖,他与师父有旧,一定肯助我们的。” 小白龙恍然大悟,孙悟空又道:“你只说老孙不识泰山之高,冲撞了他,请他务必来救。”白龙立即架云而去。 孙悟空反手握住玄藏之手道:“师父不要担心,我没事。”玄藏没说话,反被他安慰,又看他身上并无半点伤痕,并不知他到底有没有事,心里没底的时候更容易忧心如焚,孙悟空摇头道:“那妖是来杀我的,但是他杀不了我,谁也杀不了我。” 话音未落,金雕俯冲而下,双手指甲豁然长出:“唐朝和尚?” 金雕冷声:“金蝉十世转生的和尚?血肉能得长生的人。今晚一起给我加餐。” 孙悟空抛出金箍棒:“如意!”如意金箍棒瞬间光华万丈,金云流泻,把玄藏完全罩住。孙悟空淡淡道:“我来对付他。” 不拿兵器的对付?金雕不屑一顾:“都说你仁义,我看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 金雕步步进前,孙悟空退后一步。 金雕打量他:“我路过黑风山时,听闻你放过了盗取你佛衣的贼?”孙悟空瞳仁一缩,金雕道:“可你大闹天宫的时候却是个魔头!”金雕气息不平:“我只是想给你引路,你却不分好歹见人就打。害我得五百年才又重生,你当年从没有仁义过!” 孙悟空垂下眼睫道:“那你要如何讨回去?” 金雕眯眼饶有趣味:“让你死。” 孙悟空淡淡道:“不可能。” 金雕利爪一探道:“由不得你!” 孙悟空一把擒住他手腕皱眉:“是我当年年幼无心之过!老孙这里给你赔不是。” 金雕一爪又上道:“有用么?我修为尽失,一点点恢复至今。” 孙悟空摇摇头苦笑道:“我现在…跟你当年修为尽失有何区别?” “正是这个机会!我才要杀你!”金雕手爪一翻,在孙悟空脸颊抓出一道血痕。金雕眼睛一亮,化出武器朝他脖颈处出招,孙悟空侧身一躲,因连日疲惫慢了一瞬,脖颈又被他划出一条血痕。 金雕似乎有些嗜血,眼里的光三分骇人七分阴狠,孙悟空手无寸铁过不了几招便连连后退。 他枪势凌厉,专找要害部位下手,孙悟空血气涌上来,忍不住尽数吐出,周身被他划出深深浅浅的伤痕,梗枪一扫,孙悟空被他打上小腹摔在地上。 孙悟空挪了几步抓住金雕衣摆把他同样撂倒在地,二人翻滚着拳拳相拼,金雕摸到武器,孙悟空无力躲闪,被他一枪扎入肩甲骨,孙悟空咬牙握住枪身凌空一跃踢倒金雕,他把这杆枪硬生生扯着血肉拔了出去。 枪身血淋淋的丢弃在地,孙悟空踉跄站立,失血太快让他有些头晕目眩,孙悟空退到玄藏附近一头栽倒,月影朦胧,仅剩下最后一弯月牙。 孙悟空浑身轻颤,已经调不出法力来遮掩这道伤口了。 金雕受他全力一击,半晌爬起来捡兵器要过来补刀,孙悟空眼睁睁看他走过来,金雕举枪一刺,孙悟空闭了眼。瞬间头顶银波涌动,他腰上那枚玉石熠熠生辉,腾空旋转几下,‘咣’!一声,两厢弹开,九齿钉耙的光晕弱了下去。 夜色太黑看不清状况,玄藏去抱他的时候,满手湿热黏腻,是血浸透了衣衫。玄藏一惊,嘶声喊:“悟空!” 孙悟空略睁开眼,空张着嘴半晌才吐出一句:“师父,我冷。” 玄藏把身上袈裟脱下来盖住他,又觉不够,又脱了一层把他裹住道:“还冷么。” 孙悟空在他怀里像个孩童似的摇摇头。不一会儿连盖在身上的衣服也浸透了血,孙悟空眼皮沉重,玄藏抖着手摇晃他,叫他醒醒,不能睡。 金雕执着的站起来,一道利刃闪过,玄藏想都没想,死死护住他侧身一挡,枪尖堪堪挨住了玄藏皮肤,划出一道血线。 雪白的丝绒缠住枪头一抛,金雕眯眼去看,就见镇元子立在云端收回玉塵,小白龙惊道:“孙悟空!”孙悟空又猛的睁开眼,金雕虽重伤了他,可也自损不小,随闪身化作团黑云逃了。 镇元子也闪身便要追,孙悟空脸色苍白虚弱出声:“别…放他走。”又摇摇头道:“有劳老仙翁相助,休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镇元子便没追,月牙一点点隐没入云,孙悟空周身红光一闪,化成了个黑发黑瞳的少年,彻底闭上眼不动了。 玄藏死死抱着他,他仿佛要从指尖流走,他每次化出人形时,就是法力难以支撑,他的头发披散进枯槁的黑夜中,玄藏一缕缕撩起来收进怀抱。 镇元子玉塵搭在他身上,溶溶内力顺着周身蔓延,不一会儿竟大汗淋漓,镇元子被逼后退几步道:“孙大圣体内之力与我相冲。” 小白龙惊道:“他也与我相冲!” 怎么可能…有和别人都相冲的独一无二的内力呢。 孙悟空无法力支撑,周身伤口遮掩不住,显得狰狞可怖。 新伤旧伤叠加在一处有些无从下手,肩胛伤处终于不再出血,胸口处却渐渐清晰的浮现出一道遒结入骨的伤疤揪扯盘绕,像什么兵器穿透胸腔而过,永远留下这道丑陋的印记,提醒着他当初刻骨铭心的苦痛和屈辱。 ----
第13章 磐石坚如铁(回忆) 孙悟空像坠入一个永无尽头的深谷,浑身使不出半分力气来。五百年尘封的记忆闯入昏沉的梦境,错综万变一一闪现,孙悟空累的不想睁眼,干脆任这些梦靥海潮一般涌入眼中。 总是大雪,总是冬天。 孙悟空踉跄独行,他最讨厌风疾雪肃的冬天,他记得最小的时候,他只是那只刚脱石胎的小猴,就有那样一个大雪天,天灾连绵下了很久,花果山群猴没有避雪的场所,冻死了很多很多同伴,它们的尸体被扔进山谷里。 那个时候的孙悟空就想着,有一天,定要铺开一条没有雪的路,这条路上有暖融融的太阳。太阳下有长满果子的树林,不会有任何一只生灵冻饿而死。 没完没了的冷风仿佛要吹透身体,五行山五百年雪洞冰封,雪利如刃,早已寒透骨髓,可如今被风一吹,还是会觉的颤栗。 孙悟空受够了白雪霜寒的苦,也自幼不爱那看漫天弥朦铁屑似的硬雪,他记得幼时游历人间,拥着貂裘抱着暖炉的公子王侯们站在阁楼里咏雪,路边有缩成一团的衣衫褴褛贫病交侵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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