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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快要可以离开这个国家了。她就快要见到自己的弟弟了。 只要再坚持一下，勇敢一些—— 那扇办公室的门发出一声巨响，大门从外面被人一脚踹开，本堂瑛海从电脑前抬起头来，面色被电脑屏幕映得一片惨白。她看见那个金色头发的美丽女人向她微微一笑，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她的方向。 在这一刻本堂瑛海知道自己的身份必然已经暴露，或许，她的上司在这方面的推测倒是出乎意料地正确——无论如何，在这样一个深夜出现在朗姆的办公室里是一件无法解释的事情。 贝尔摩德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本堂瑛海在前一秒一把拽掉了资料只拷贝到一半的移动硬盘，略有狼狈地向着地面扑去，下一秒子弹就打在了朗姆的座椅的靠背上，正是片刻之前她的头所在的位置。 本堂瑛海跪在地上，藏身于办公桌之后，一只手紧握着那张珍贵的移动硬盘，另一只手从腰部的枪套里抽出手枪。而贝尔摩德呢，正像是位女武神一样轻松地向着她躲藏的位置逼近过来。 在很多情况之下，人其实从没有选择。 野格在门外等待了大概两分四十秒。 两分四十秒之后，贝尔摩德残忍地扭着基尔的手臂把她从那间房间里拖出来。这个美丽的日卖电视台的女主播的头发散了，一缕黑发像是一道巨大的裂缝一样黏在她的面孔上。她的腿上有个枪伤在潺潺地向外面流血，一边肩膀的关节似乎被贝尔摩德给卸掉了，此刻那条手臂正角度略有点不对的垂在她的身旁。 而贝尔摩德的金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而且走路的姿势稍微有点跛，好像是腿上之前遭受了会留下淤青的一击重击。 之前在这间办公室里传来的几声枪响已经成功地把本来位于这栋建筑物别的位置的人吸引了过来，一干行动部门的成员握着枪跑过来，对着这条平时被列为他们的禁地的走廊探头探脑，然后在看见贝尔摩德的身影之后放慢了脚步。 贝尔摩德粗暴地把基尔拖到走廊中间，然后松开她的手臂，用自己手里的枪对着她，冷冷地问道：“所以，就是你把组织成员的行动信息透露给CIA的咯？” 这完全是明知故问，她把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确保闻声赶来的那些人也能听的清楚。 ……估计一天之内这个消息就能在组织内部传得满天飞了，Boss一贯是很喜欢杀鸡儆猴的，贝尔摩德了解这一点。 而基尔当然没有回答这一点，她的眉头因为疼痛而皱起来，牙齿紧咬着，一言不发。 贝尔摩德故意叹了一口气，看向站在身边的男性，用那种轻松随意的、对待平级或者下级的语气说道：“野格？”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基尔才第一次认真打量站在走廊里的这个陌生男人，他穿着组织成员会选择的那种黑衣，很明显地戴着金属耳钉，面部如同冰冷的大理石雕塑那样严肃。 基尔并不认识这个男人，如果她像是琴酒那样了解梅洛的话，她可能会发现眼前这个男人面部的轮廓和眼睛的颜色与梅洛都十分相似，但是她从未见过梅洛，因此也无从知晓这个答案。 这个男人一只手握着一把柯尔特蟒蛇左轮，对着贝尔摩德冷淡地点点头，然后转向基尔，用那种冷冰冰的语调念出了她的名字。 他说：“本堂瑛海。” ——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人叫过她这个名字，她日常最常听到的名字是水无怜奈，其次就是基尔这个代号。本堂瑛海下意识地看向对方的方向，然后困惑地看着对方转身从身后拖出一只巨大的行李箱，当着她的面打开了箱子上的卡扣。 箱子里显然装得满满的，卡扣一被打开箱门就撑不住爆开了。一个蜷成一团的少年人的身体从箱子里滚出来，在碰到地面之后含混的呻吟着。那个是野格的男人伸出脚去把地面上的人反过来，然后本堂瑛海肝胆俱裂地看见自己十七岁的弟弟被五花大绑地倒在自己面前，嘴巴上贴着胶带，那双和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睛震惊地看向她的方向。 但是这不应该……瑛佑应该安全地呆在美国的，怎么会……？ 本堂瑛海的大脑里乱成一团，此时此刻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弟弟为了寻找失踪的姐姐走过了许多地方，最后来到了日本东京。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一点了。现在，她脑海里最为清晰的念头就是：不能让组织的人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她的弟弟，否则—— 本堂瑛佑摇摇晃晃地从地板上坐起来，震惊地看着他面前这个跟自己的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被封住的嘴唇之间发出一阵含混的呜呜声，他没法发出声音，但是他的眼睛在说话。本堂瑛海能看出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惧怕和惊讶，可有个亲昵的词语依然仿佛要从他的双眼之中脱框飞出。 野格淡淡地问：“你认识这个年轻人吗？” 本堂瑛海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十分刺耳，她开口的时候声音因为紧张狂乱地震颤，但是还是很努力地吐出清晰地词句。 “你在说什么呀，”她语速很快地这样说道，“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高中生——” 她充满歉意地看着自己的弟弟的脸上浮现起一个比之前更加震惊而心碎的表情。对不起，瑛佑。她心中充满歉意地想着，这可能是让你活下去的唯一方法，如果让组织知道你是一个叛徒的弟弟的话，你绝无可能生还。但是如果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的话，或许…… 她不知道自己的否认有没有用，在这绝望的时刻她已经不能理智地思考这个问题了，只有某种直觉令她试图把于她而言重要的人推得离自己越远越好。但是下一秒—— “砰！” 一声枪响。 本堂瑛佑脸上那个痛苦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然后他的表情——还有整张脸——都被一道浓烈的血色撕破了。子弹从后脑射入，从额头穿出，在柯尔特蟒蛇大口径的马格南弹的旋转与震颤之下，骨头、肌肉和皮肤，以及在哲学层面上被人们反复歌颂的那些东西，也就是思想、记忆还有充满了浓烈的感情的头脑，全都被撕裂了。 这些已逝之物的残骸呈现出可怕的殷红色，滚烫地飞溅在本堂瑛海的脸上。她完完全全愣住了，头脑之内一片空白，只余下飘飘忽忽的不真实感。 躯体倒地时发出了沉默的一响，代号是野格的男人——那个恶魔——跨过倒在地上的身躯，踩过血泊，站在了本堂瑛海的面前。 他的眼睛是一种郁金香似的明亮的颜色，像是传说故事里魔鬼的羊的双眼，那浅色的虹膜上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扭曲的快意。 “现在，本堂瑛海小姐，”这个男人低头看向她，声音很低，听上去依然寒冷、平缓，“你就如同我一样，明白自己的所爱之人在自己面前逐渐走向死亡的那种绝望了吧？”
第五十三章 母狮的遗产 一声枪响毫无征兆地在这长长的走廊里炸响，走廊尽头闻声而来的那些人们愣住了片刻，怔怔地看着喷溅而出的血色。没有人想到这个代号是“野格”的年轻人会忽然开枪，或许只有贝尔摩德除外。 毕竟，这个组织的一贯风格当然是用亲人的性命威胁对他们尚有剩余价值的人，当这类“把疑似你的亲人的人送到你面前”的场景上演的时候，组织成员通常不会立刻要了人质的性命——聚集过来的人们并不知道眼前上演的戏码到底进行到了哪一个阶段，但是也足以做出这样的推断。 或许有些人还感觉有点困惑：按照之前贝尔摩德所说，这个女人显然是个背叛者，但是这种处理背叛者的工作不是一般都由琴酒来处理吗？ 刚才野格说话的声音非常之低，除了理他最近的两个人之外，没有人听到他在说什么。本堂瑛海的眼里尽是震惊和茫然，显然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而唯一一个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余暇看戏的人，也就是贝尔摩德，则冲着没人看得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 “好了，”然后，这个金发的女人慢吞吞地说，“野格，别玩了……” 大概也就是在这一刻，本堂瑛海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猛然眨了一下眼，之前一直将坠未坠地悬在她的睫毛上的一滴血就啪地滴落在洁白的地板上。这就好像是一个开关，下一刻她的喉咙中迸发出一声尖叫，一声怒吼和哀哭混杂在一起的可怖噪音。再下一秒她拖着那条还在潺潺地流血的腿站了起来，她的枪已经被贝尔摩德拿走了，于是她用唯一还能动的那只手不知道从那里抽出一把匕首，刀尖在灯光的照耀下闪过一线刺目的光。 贝尔摩德全程用手里的枪对准基尔，在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很奇特地既没有扣下扳机也没有皱起眉头。 然后，本堂瑛海向着那个刚刚夺走自己弟弟的性命的男性的方向冲了过去，这一瞬间她什么都没有想，没有想自己的任务、自己的未来还有远方或许等待着她归来的故国，她的脑海里充斥着一片嗡嗡作响的狂怒的噪音，而站在她弟弟的尸体前方的男人抬起头扫了她一眼，那双在灯光之下呈现出微妙的金色的眼睛里似乎只充斥着冷淡和烦躁的情绪。 她脱臼的肩膀和腿上的枪伤影响了她的速度和平衡，对方很是轻巧地侧身躲过了她挥舞着刀刃的狂怒一击。在他们两个近乎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对方用没有握着枪的那只手猛然揍向了她的小腹。 随着失血逐渐流逝的体力让本堂瑛海没能成功地躲过这一击，对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这一下令她感觉到一股酸水猛然沿着胃部向上涌去。下一秒野格猛然捉住了她握刀的手，手腕一拧—— 他非常有技巧地卸掉了本堂瑛海手腕的关节，她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唬，手中的刀刃咣当一声落地。而野格卡着本堂瑛海的手，流畅地用那把柯尔特蟒蛇冲着她的腹部连开了三枪。 .375的马格南弹可不是说着玩的，要知道这种子弹装备的另外一款手枪——也就是由IMI生产的、大名鼎鼎的“沙漠之鹰”——可是会被用来狩猎猛兽的。 在这种几近的无可闪避的距离之内开枪当然没有打空的道理，基尔的腹部一片血肉模糊，这下她彻底失去了继续挣扎的能力，野格松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踉跄着后退，身体重重地撞在了身后一间房间的房门上，然后由于无力支撑身体而缓慢地滑坐了下去。 贝尔摩德看着那扇门上被蹭上的那一道通常只会出现在恐怖故事里鲜明血迹，忍不住挑了一下眉：那好像是波本的办公室的门来着。 而此刻本堂瑛海的脑海之中一片混乱，剧痛就好像是一把灼热的刀子，能把人的思维撕成碎片。她身下的血迹如同湖泊一样以恐怖的速度扩张，这告诉她她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她依然是不甘心的。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她的最后一个亲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直到最后一刻他们甚至都没能相认……不甘心，她想要让夺走她的一切的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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