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浜并不是个蠢货。 相反,虽然他暴戾贪色,不把手下的性命放在心上,但能发展出这样的势力,光靠武力和狠辣是不行的,还需要一个审时度势的聪明大脑。 松浜叫停了小兵,却没让他们退下。 “这么久没消息传来,我还以为计划失败了,没想到我的好心腹好下属,竟然贪生怕死逃进了这雪山中,好啊,好啊!” “少在这阴阳怪气,把错都推给别人!” 少女根本不吃这套,抱着锁链,从蠃蚌身后探出个脑袋,“我要不说,你能认出蠃蚌?他窃取情报被追杀至此,要不是我碰巧救了,他现在都在阎王殿喝孟婆汤了!九死一生换不来一点真心,为你这样的主公效命才是不值!” 松浜面色难看。 “好个伶牙俐齿的妖怪。”若非需要蠃蚌脑子里的情报,他现在就该把她嘴巴堵住,擒到房里好好教训一番。 筑山柊看这畜生气的脸发青,狠狠出了口恶气,心里痛快多了。 本想趁机再骂两句,蠃蚌却忽然截住他话头。 “你嗓子都哑成什么样了,少说几句,我去跟他交涉。” “好,”筑山柊踮脚趴在他后背,凑近男人耳朵,小声对他说,“你别怪我自作主张,我不想看你为了救我死在这里。你比我聪明,肯定知道该怎么做,一切小心。” 蠃蚌耳背被他湿热的呼吸吹得很痒,痒意都压过了身上的疼痛。他没有回头,要不是天黑昏暗,筑山柊肯定能看见他悄悄红了的脖子。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筑山柊充满阴谋阳谋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蠃蚌是指他骂他“笨蛋”的事。 “?”就离谱,“现在是讨债的时候?” 蠃蚌又低笑了几声。 今天晚上大概是他笑的次数最多的一天。 很快,松浜将军带着蠃蚌进了主帐,雪女继续被看押起来,只是这次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囚笼”,不仅有火烤,还有人端了些食物进来。 尾上志男依旧躲在之前的角落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蠃蚌离开前,曾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 一松懈,疲惫便铺天盖地涌了上来,身上也不舒服到了极点。 筑山柊打了个哈切,伸出拷在一起的手拿了根木材,推了推火堆,让木柴燃烧的更充分一点。 他忍住困倦,跟看管的守卫没话找话。 “你们的目的都达成了,村里的人可以放了吧?”落在这些人手里肯定也没好果子吃。 这次的守卫年纪比较小,看着才十七八岁,脸薄的很,被筑山柊和声细语的问,红着脸讷讷回答,“不用我们放,刚才打起来没注意,那些人早就跑了。” “原来如此。” 筑山柊赞叹。 不愧是这世道活下来的百姓,有点逃跑的本事在身上。 哎—— 他又在心里长叹一声,可惜他和蠃蚌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离开,也不知道主帐那边是什么情况。 冬天天亮的晚。 系统说现在是早晨四点多,外面乌漆嘛黑没一点光。 又过了一会儿,主帐那里终于有了消息,有人过来替他打开镣铐,又让筑山柊跟着去主帐。 他进去一看,豁,好家伙,尾上志男竟然也在。 “你怎么在这。”筑山柊用手挡住嘴,冲男生低声道,“不是说你们偷跑了吗?又被抓回来了?” 尾上志男看他一眼,“我没走。” “?” 为什么不走,你也找死? 这一个两个的,他都看不懂。 因为蠃蚌和松浜将军谁也不信谁,他们目前的交涉结果是,让尾上志男先带筑山柊离开,然后蠃蚌告诉他自己窃取的情报,松浜将军确认不是胡编乱造后,再放他走。 目前来说,这是两方都能接受的最好的方案。 松浜将军非常舍不得到嘴的美人飞了,不过为了大业,还是答应放雪女离开。反正派人偷偷跟着她,等撬开蠃蚌的嘴再把她抓回来,也是一样的。 “看来剧情线该走还是得走。” 系统在筑山柊脑子里,把书翻的哗哗作响,只觉得字里行间写满了“蠃蚌要死了蠃蚌要死了蠃蚌要死了”。 筑山柊明明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德行,却还妄图他良心发现,“松浜不会遵守诺言……?” “我这种有素质的系统都想骂人了,你就该知道结果。” 再好的教养,也抵不住到手的任务飞了啊。 骂骂咧咧.jpg 筑山柊:…………申请加入骂战! “我不同意。” 筑山柊试图挽救,“我们要一起走,情报可以写下——”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松浜冷笑一声,“当我做慈善呢?要不是你们手中有我需要的东西,连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有。” 筑山柊还想说什么。 蠃蚌摇摇头,带他到一边说悄悄话。 男人身无长物,手边也没什么能给她的,想了想,从衣襟内掏出一枚很旧的平安符,“这是我母亲的遗物,现在送给你。” 好,已经到赠送临终遗物的环节了。 可见蠃蚌早知道自己会死。 少女垂眸看向男人手中的东西,她连眼睫都是白色的,垂下时又密又翘,像浮于云端松软的雪。 “那我先替你保管,等下次见再还你。”雪织拿起护身符,贴身放好。 蠃蚌颔首,“嗯。” 不会再见了。 男人想碰一碰她的脸,又极力忍住。将死之人,何必让她再添记挂。 “走罢。”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面容纯白似精灵的少女,一步三回头的跟在与她同龄的男生身后,如果有其他人在这里,大概会把她当成家逢变故逃难而来的贵女。 毕竟她的容貌和气质,跟地上打过滚一样的脏衣服实在格格不入。 走到坡顶,少女忽然停下,回头看 她深吸一口雪山彻骨的寒气,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涤净了。 “我们别走的太远,回冰屋等他吧。” “……我们不能等他了。”志男露出歉疚的目光。 少女皱起眉,“为什么?” 尾上志男没有回答,而是按照蠃蚌教的一手刀砍在她脖颈后。这一招出奇的好用,雪织半个字都没来得及说,瞬间失去意识倒在他怀里。 少年抿了抿嘴,背着她一边消除足迹,一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93章 野良神10 蠃蚌会死亡,好像是所有人默认的结局,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打算活着回来。 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那些他原本打算烂在肚子里的情报,也自然没有说出去的必要。 所以,当松浜将军问蠃蚌情报时,他一个字都没说。 松浜软硬手段都用尽了,也没办法撬开蠃蚌的嘴巴,他气笑了,才明白男人一开始就没打算遵守诺言。 只有我食言的份,什么时候也轮到旁人戏耍我了! 蠃蚌有没有情报还两说,就算真有,能否左右眼下的战况也未可知,犯不着再为他让步,白白堕了自己威名。 松浜将军觉得蠃蚌不能留了。 “你,去把他绑到外面,我亲自来杀。”说着指着个小兵,让他捆人。 蠃蚌伤势颇重,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又为了让雪织平安离开殚心竭虑,眼下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从容不迫,甚至目光平静看了看小兵年轻的脸。 六点,外面天微亮,看起来是个好天。 辽远的天际泛起鱼肚白,一丝一缕的霞光仿佛天女散落的裙摆,驱散黑暗,从云雾中缓慢曳出。 满雪山的积雪也被倒映出色彩,在仅有的霞光反射下,透着晶莹的光。 明明是同一个世界。 他们这里却还像未开化的深渊地狱。 蠃蚌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将领们围着他讽笑嘲骂,极尽侮辱之语,准备借接下来的行刑场面下酒,仿佛这样,才能把恐惧对方的自己湮灭在酒中。 受刑人侧过脸不发一言,深灰近乎黑色的眼瞳,瞭望雪山之巅。 “谁再敢生反叛之心,这就是下场!” 松浜将军在小兵的伺候下,脱去胸板和大袖,只留下下半身甲胄,随着一声“行刑!”他喝的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刀把,用力砍下! 滚烫的鲜血混着雪水,渐渐变凉。 灰黑的眼眸再没有温度,面容青黑色,自下而上,直勾勾盯着松浜将军的脸。松浜不知杀了多少人,这还是第一次被尸体盯的背后发毛。 “晦气!” 松浜本来想踢开,脚都要伸出去了最后却没这么做。他心说人死如灯灭,既然已经枭首示众,叛主的账就一笔勾销。 如今军中刚吃了场败仗,正是士气不振缺少人手的时候,为了防止清籁军乘胜追击,他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吸纳新人手。 松浜完全没意识到,他的思维已经被恐惧影响。 他在找借口,能合理的离开这里的借口。 - 松浜军残余的主力,在木舍村渡过惊心动魄的一天一夜,于第二日,也就是行刑当日的下午三点离开。 将士们休息过后,有人发现刑场的尸体不见了,还闹出个小小的恐慌。 后来不知道谁传出消息,说是尸体被将军下令处理了,不是突然失踪,这才让军心稳定了些。 至于松浜将军为什么要替蠃蚌收敛尸身? 他会有这么好心? 大概只有熟知剧情的筑山柊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卑劣之人,所有的举动都是为了自己。 “松浜离开了,宿主你还不醒吗……?” 过了一会儿,系统又播报最新情报,“松浜害怕诅咒,准备把蠃蚌的尸体带到山下建造神社镇压了,宿主你还不醒吗?” “天亮了,太阳晒屁股了,志男一直盯着你看还想找东西给你擦脸。啊这家伙,蹭的累是没有好结果的。切原赤也能抱得美人归,不会因为他是白痴直球选手吧?” “宿主?” “宿主~~~~~~” 系统的声音一直在脑海里回荡,到后来更加崩坏,甚至带着幽幽的回音,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筑山柊被吵得不行,理智终于从混沌中回归。 他第一句话是,“你一直在吵什么……嘶,我脖子好疼。” 能不疼吗? 一手刀下去睡了十个小时,尾上志男怎么不干脆多用点力,砍死拉到。 等等,筑山柊终于回想起他倒下前发生的事。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正好和尾上志男的布满血丝的目光撞到一处,这家伙到现在都没合过眼吗……? 念头一转而逝,雪织开口问他。 “他死了,对吗?” 半晌,尾上志男“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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