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好像在逐渐传来脚步声,似乎是有一大群人乱七八糟的人在向这边涌过来,声音一下子就开始嘈杂喧嚣起来。 “没事吧——萩原我们来了!” “搭把手搭把手!那边的,赶紧扶一下!” “快点……啧,高木你让开点!这根本够不到人……” “不,不……我松手的话就会……” 被在当中挤扁揉圆的高木欲哭无泪。 高木只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被同事嫌弃的一生,已经开始思念三十分钟不见的佐藤警官了。 可很快,他又忽然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在位移! 然而,此时各个方向的吼叫,对讲里的咆哮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盖过了他的挣扎。 高木只能在一片乱哄哄中惨叫: “啊啊啊别挤!我要掉下去了!我要一起掉下去了!!” “啊——” “……” 混乱持续了不知道多久。 萩原研二才终于被这群刑警七手八脚地拽了上来。 他的意识已经不剩多少了,只感觉身边好像有很多人,在不停地拍他的脸叫他的名字。 ……什么? 好像有什么人猛地按了下他的侧腹。 下一秒,撕裂一般的剧痛和神经的抽痛猝然席卷了他全身! 萩原顷刻间倒抽一口气,猛地咳嗽出声,神智也像是被一只大手按住似地强行回笼。 “——队长!” 他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 目光模糊,慢慢地从这些人的脸上扫过,一寸一寸描摹过他们的脸。 其实他们中很多人的脸庞,他在以前都没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毕竟警视厅里人那么多,就算是他,也不可能记得住每一个人的相貌。 但是,在现在这种时候。 这些陌生的人却和他熟悉的人一起呼啦啦地围在了他的身边。 这群警员的年龄整个都不大,其中甚至还有几个是惯常在他面前梗着脖子不服管的,顶完这家领导又去撞隔壁领导,给刑事部长都气得吹胡子瞪眼,好想给他们工位安到垃圾桶旁边,也不失是一种合理规划。 然而,现在这群傻小子却个个都眼眶红红地跟兔子似地,鬼哭狼嚎地跪在他旁边嚷嚷着:“队长你不要死!”“我再也不迟到早退了,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我是混蛋我对不起你,我以后绝对不顶嘴了!”“队长你回来吧,你回来好不好……” 那些声音简直跟开锅似地,吵得他脑子嗡嗡作响。 甚至还有人已经开始痛哭流涕交代自己高中和混混群殴,总之什么都说,整得跟上天堂超度之前所有人向耶稣忏悔,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样。 萩原听得简直想笑,觉得平时也没看你们这么乖,现在我要死了你们开始想起我的好了。 但是他想完。 却又只在那些稚嫩的,叫着“队长”的哭声里,感到一阵无法抑制的苦涩从肺里往上漫。 呼吸艰难酸楚,混合着舌根的血腥气,在咽下的时候化作一道锋利的刀片,几乎划开了他的喉咙。 他想起自己将子弹和枪械带走的时候,想起自己将炸弹安置在现场里的时候毫无悔意的表情,想起他按着犯人几乎真的亲手炸死他的时候,还想起公安们肃穆的黑西服,和临走时冷漠的眼神…… 所有人只要不是傻子,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真的还能继续接受他吗? 萩原收回目光,心一横,开口的嗓音有些颤抖: “抱歉,我……” “萩原警官。” 然而,白鸟任三郎的声音在这时打断了他。 那个贵公子一样的警官没有加入他们的拉扯,这时候的衣服还是整洁的,微微拨开人群,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萩原望着他:“白鸟警官?” 他认出这是阵平他们搜查一课的人,但是交集确实不多,之前也没怎么说上过话。 “我呢,只是代替刑事部的那些老头来传个话。” 白鸟好像看出他在想什么,微微笑了一下: “老头子们说,让您先去医院好好治疗,然后想想两万字的关于您这次‘擅自行动追捕犯人,并造成建筑物被意外毁坏’的检讨该怎么写。” 萩原研二仿佛没太听懂他在说什么,皱起眉: “擅自行动……追捕犯人……?” “……意外毁坏?” 这都哪来的瞎话?! “嗯?有什么问题吗?” 白鸟的眼神故意似地变幻一瞬,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毕竟我从会议室里听来的就是这样啊!” “难道您这次不是为了给雨宫警视报仇,擅自行动,根本不听指挥才会变成这样的吗?哎呀,那个工厂地下居然有当年没有清理干净的爆炸物可真是太危险了……不过,也幸好那栋楼本身就是准备要拆迁的了……” 他的暗示性已经非常明显了。 甚至都已经代替萩原把借口编圆了。 萩原直接愣在原地,足足好几秒没有动。 他忽然想起当时那个公安风见在放他走的时候,似乎提到了一句“雨宫前警视”什么的,一股酸涩的洪流忽然从心口涌出来,直冲鼻腔。 ……阿薰难道真的和公安做了什么交易? 为了…… 保护我? 像是真的发生了时间倒流的奇迹,那个人在他即将犯下最严重的错误之时阻止了他,又将他原本脱轨的生活带回了原本的轨道……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真的给了他又一次机会…… 那些酸涩的苦味让他的眼眶不自觉地有些发红。 “怎么了,萩原队长?” 白鸟把旁边一脸好奇想看热闹的小警员按了回去,同时有些好笑地弯下腰,看着他泛红湿润的眼眶: “……两万字检讨原来这么吓人啊?” 所有人忽然一起围着他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像是夏天清新吹拂过云层的风,拨开一切阴霾,只有明亮的日光泼洒在世界上。 那些他熟悉的手一双又一双地伸向他。 有人用力拍打着他的肩膀,笑骂着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干这么危险的事情,好歹要记得带上我们,你看你折腾成这样都不帅了哦! “不行!我们队长化成灰了都不能说他不帅!” 结果边儿上嘴欠的已经开始了:“喂喂喂——我说你们之前,是哪个部门的搞的警视厅选美?拉票都拉到食堂去了怎么回事……” “怎么不行!食堂的大妈大叔也是我们警视厅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 “屁,骂饭难吃还贵的时候就又不是了是吧……” 萩原静静地听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像是从死亡的地狱中真正重新回到了人间,想象中的厌弃和嫌恶没有出现。 只有那些曾经在他生命中出现无数次的,温暖的,日常的,熟悉的声音不断响起,引着他,使得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住自己酸涩发热的眼睛,抹掉眼角渗出来的潮湿。 即使咬紧牙,可他的呼吸也几乎已经被哽咽占据,随后受伤的身躯被几个警员小心地扶了起来。 这时候,他带的那两个搜查队的人也终于彻底赶到了,一排人从警车里探出头,拼命向他挥舞着手臂,热泪盈眶大喊着: “欢迎回来——队长!” 萩原没吭声,只是将头静静地垂了下去。 “凶手我们已经抓到了,目前已经送看守所了,再提审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白鸟笑着收起手机,拍拍他肩膀,伸出手指向旁边的救护车: “总之,欢迎回来,萩原警视……” “请吧。” “……” 萩原研二默默地向他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上了救护车。 等到开出去很远之后,他才趁护士不注意,轻轻示意坐在他旁边的白鸟靠近自己,隔着呼吸面罩,用只有两个人次啊能听见的音量直接问道: “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此时,他们身边除了正在调整仪器的医生护士和开车的司机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人。 所以那些演的戏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嗯…这个嘛。” 白鸟想了想:“听说是公安给的指令,但是,打算再给你一次机会也确实是刑事部的决定。” “总之我只是个传话筒,也不用指望我知道的太多。” “……” 萩原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许久之后,他才再次睁开眼睛,向一旁伸出手: “你一会儿手机借我用一下吧,白鸟。” “是吗……萩原那混小子已经到医院了…行…行……” “……我知道了。” 搜查一课里。 目暮十三挂断电话,转过来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像是刚从坟墓里被刨出来。 但是这也怪不得他。 毕竟整个刑事部刚刚经历了今年以来最恐怖的几个小时。 警视级别的管理层,还疑似抄着警枪,为了个已经死了四年多了的雨宫薰要和杀人犯同归于尽,简直气得几个领导层几乎要当场突发心肌梗塞。 刑事部长就差直接背过去了…… 差点就此要求以后所有三十岁以下的,生理成熟了但是心理还没发育成熟,恋爱激情和荷尔蒙也还没抑制完全的大小伙子不准升警视! 再有推荐这种上来的,就先全部去楼下菜地种萝卜吧!种出来直接供应给食堂降降菜价,还正好充实一下时间免得他们真是闲的慌的…… 而目暮在这几小时内的主要工作,是带着他们已经被“某些人”折腾得跟叙利亚风情一样的搜查一课,查了几百个监控……结果还没查完就爆炸了。 在那一刹那,目暮脑子里几乎已经把追悼词都想好了。 结果江户川柯南拽着高木跑过来跟他说,凶手很有可能躲藏在地下楼层。 而根据平面图,那个工厂的地下是当时用来排放废料的污水池,也就是说,如果炸弹冲击波炸穿平面的话,萩原警视和凶手应该都掉进了水里,虽然生还几率不高,但确实不是零! 这小孩的话当场点醒了他们。 于是,目暮立刻将搜查一课参加搜查的警队分成了两支: 一支和消防一起去爆炸现场守着,另一支去那片污水处理池连接着的河道外面蹲着。 结果最后,居然还真的让他们在河边蹲到了人! “那个,萩原没事了。” 目暮十三就着坐姿仰头向后,在仿佛战后重建一样的搜查一课里,喊着: “佐藤警官!我感觉还是,呃,就,你还是把松田警官放出来吧——” 佐藤美和子:“……” 漂亮女警靠在门边,满脸阴沉。 她小西装上都还带着咖啡渍,随后在周围一片七分惊恐,三分“佐藤警官踩我”的眼神里,踩着高跟鞋大步走到一间会议室门前,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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