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于是沿着腕上设备的指引,拖着人一路向北游去, 期间还得注意对方的呼吸和意识, 不知道停了多少次。 但是, 他也同时能感受到之前的黑暗和硝烟味都正在逐渐远去,水道上方开始出现有光照进来的通气小口, 车轮碾过路面的动静也正隔着头顶的石壁隐约传来, 两侧的石阶变宽, 像是已经快到供检查人员行走的区域了。 【宿主坚持住!】 系统咋咋呼呼的声音从空中传来:【还有一点点!还有一点点距离我们就……】 “唔…咳!咳咳!” 然而,它的话刚说道一半就被一阵急促的呛咳打断了。 系统连忙向下看: 【宿主……?!】 只见泡在水里的成步堂薰脸色早已经惨白得惊人! 那些被冲出来的水根本不知道已经在地下封了多少年,温度冰得恐怖, 只需要片刻就能将人的体温带走大半。 更别提他现在还是拖着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成年男性, 在这水里浮浮沉沉泡了二十多分钟, 此刻整个人从指尖到体内, 已经几乎一点温度都感觉不到了, 冰冷湿透的衣服仿佛索命的水草一般,沉重地缠在他身上。 ……简直糟透了! 成步堂薰只能用力将头探出水面。 此时,他苍白得跟冰一样的手扶住了旁边的水泥台阶,就这么半沉半挂地靠在岸边。 其实,如果按照他的原计划的话。 自己应该是在水里找到萩原研二以后,就迅速带着他就近上岸,和公安的后援队会合,以减少体温和体力流失的。 但是,意料之外的问题却出现了…… 成步堂薰皱着眉向下望去。 只见某个东京警界的骄傲,警视厅最受欢迎的厅草兼男性集体公敌,刑事部最年轻的总队长……现在就跟个傻不拉几的八爪鱼一样,胡乱地把他死死抱住就彻底不撒手了。 他能感受到对方湿漉漉的脸颊正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口。 这人刚刚那么狠厉冷静地跟连环杀人犯喊话,斗殴,还按炸弹的气势瞬间消失不见了。 此刻浑身是灰简直像是刚从矿里拎出来的,肩膀还一抖一抖地,似乎是在哭,但无论如何也抱着他腰死不松手,就差给所有人都拽进水底一起淹死了。 成步堂薰:“……” 系统:【……】 前后反差太大。 他盯着这家伙一张狼狈的,眼尾通红的,快要哭出来的帅脸。 愣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话。 然而,正当他准备低头去扒萩原的手时…… 他眼角余光却忽然扫到了水里似乎飘过一片碎块混合着雾蒙蒙的色彩!那些东西在黑乎乎的水里看不真切,却只见他整个瞳孔在顷刻间猝然收缩—— 哗啦! 即使体力透支,薰强行拖着自己和萩原立刻上了岸。 他一手扶着萩原的肩膀,另一只手拨通了那个卡在他耳朵上的通讯,只听对面很快响起一个熟悉的嗓音: “情况还好吗阿薰?” “等一下,听我说!” 成步堂薰直接打断对面的废话: “让他们那群警察离现场远点!那个工厂地下水道里有大量之前排放的汽油和可燃废料,水道上方也有曾经塌方过的痕迹,等火烧下去,三次爆炸会直接把那一整个片区全都震塌的!” “什么?!” 此时,公安的指挥车里。 诸伏景光的动作瞬间一僵,就着一手撑在技术员台面上的姿势回头: “——风见!” “是!” 车门外急匆匆跑过来一个戴眼镜的西装男人。 风见裕也上气不接下气地接过景光的指令跑了,外面很快响起他和警察指挥部沟通的声音,有公安震惊的眼神从车外投向车里。 “是…是…等等,你说公安为什么会在这里?” 风见裕也微微皱眉。 似乎是下意识地反应一般,他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此时正站在公安指挥车外沉思的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 那是降谷零的上司——黑田兵卫,名义上的警视厅搜查一课管理官。 但与此同时,实际上,他也是警察厅警备企划课的里理事官,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同时掌握警察厅和警视厅两边的动向。 风见头疼地回忆着之前的事。 在几个小时前,他还正准备就着察看情况的名义去诸伏景光和绫里薰的安全宿舍里蹭一顿饭。 结果他刚进门,连碗都还没见着一个,就被黑田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说什么“雨宫薰当年‘死亡’后的残余问题出现了,快把正主带过来。” 风见此时只能郁闷地怼回去: “也不是公安就那么想要插手警察的事啊,是你们自己的动静太大了好吗!” “……” 一旁景光担忧的视线向外看了看,又收回来,手机紧贴在耳边: “警察应该很快就会开始撤离了,但是你们两个现在在哪里?”你体力还好吗?阿薰,当时你真的就应该听话让我下水……” “呼……应该是在离地上河出口不远的位置。” 成步堂薰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地下河道里静悄悄的。 只有水珠滴下的声音,和青年大口喘气的声音回荡在这片潮湿的区域,混杂着急促的呛咳,以及一些凌乱的其他动静。 景光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他忽然皱起眉,说: “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太对,阿薰?” “不是我不对……” 成步堂薰咬着牙。 嗞啦—— 他在此时突然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咬着最脆弱的下摆布料,用力撕裂出一个口子!棉布纤维被撕碎成长条,很快又被团成团,被一只手用力按在了一具躯体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那团布料的颜色只在转瞬间就毫无征兆地迅速变深…… “快点……快点!” 成步堂薰心下猛地一沉! 他一边艰难地喘息着,湿漉漉的长睫颤抖: “萩原被爆炸的碎片划伤了!他腹部有一条至少十五公分的口子正在出血——让救援队直接下来!” ……这是哪里? 眼前的世界漆黑,冰冷。 浑身都是水和潮湿的感觉,然而他身处的地方却不像是在刚才的水里。 身下的地面坚硬粗糙,布满了水泥地一般的凹陷。 自己的所有体力好像都已经透支了,视野模模糊糊地,好像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复,他能感受到似乎有光从远处的缝隙中透进来,但却看不真切自己眼前的景物。 只能感觉到似乎有个人正在他的身前。 刚刚溺水的眩晕还没有完全离去,眼前只有一片模糊,带着刚刚那个令他痛苦又沉醉的梦境,在此时将他的大脑搅得昏昏沉沉地根本无法思考…… 萩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见了雨宫薰。 因为那个人明明就已经死了,死在那场谋杀的剧烈爆炸里,死在所有人眼前,连破碎肢体残块的骨灰都已经洒了进海里。 而且雨宫应该是温柔的,明亮的,像是最炽热的太阳一般永远璀璨温和。 但是,那双出现在他死前幻觉中的眼睛,却冰冷如同冬日清冽的雪和月。 那样地,在水中静静地望着他。 清澈……但毫无温度。 可是这个梦还是太美好了啊。 萩原想着自己可能是已经死了,所以才能这么清楚地看见那个在他的梦里无数次被泼染上血色的人的脸。 即使是他们逃回警校里,正在阳光而来的刀刃直接刺穿,就在他的眼前……那些飞溅的血模糊了他的脸,成了一个又一个噩梦中无法记住的片段,伴随着他自己崩溃的哭喊。 这还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清晰地看见了那张面孔。 不管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 不管是不是上天给他的最后回光反照的仁慈。 不管他到底是谁…… 他在那一刻都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那个人。 萩原其实能感觉到对方好像有点诧异,但是他根本不打算放手,即使那人的手刀敲得简直又重又疼,他咳水的时候好像要把胃都吐出来了。 他绝望地感觉自己这辈子简直都没这么狼狈过,一直处在完美管理下的情绪也从没这么崩溃过,如果被小阵平知道了估计要被嘲笑一辈子了…就像只路边被淋湿的小狗一样,呜咽着拼命紧紧抱着那个人。 “阿薰……” 他浑浑噩噩中好像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 然而。 一个同样是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他。 萩原研二的动作瞬间顿住了! 那个声音熟悉得太过刻骨铭心。 以致于真真切切地在他耳边响起来的一瞬间,他的大脑仿佛被抽空一般空白了,甚至根本没有叫出那个名字的勇气,连灵魂都在剧烈战栗—— “你……” “别动!没事…没事的研二……” 似乎是感觉到了对方的颤抖。 成步堂薰正在按压着他腹部伤口的手停了下来。 那道接近十五公分的创口从萩原研二的侧腰一直延伸到了腹部中央,估计是被爆炸时候飞出来的尖锐的废墟碎片划的。 不深,但是看上去确实足够狰狞吓人。 薰简直不知道他的血流了多久了,又在冰水里泡了那么久,匆忙间干脆将他的衬衣下摆从裤子里扯出来,解开扣子,直接全部掀开清理腹部伤口。 也是这时一对光,才发现他那件黑色衬衣也几乎已经被血浸透了。 真是蠢蛋一个! 他此时正跨坐在萩原大腿上,用布条穿过对方后腰再系紧,试图用这种拉紧的方法来包扎止血,同时也还在用自己脱下的撕不开的衣服用力按压着他的侧腹。 可伤号却又开始挣扎起来。 萩原的视线非常模糊,可那个身影,还有那个声音…… 他是真的已经死了吗? 不然他怎么会再见到阿薰呢? 触碰的感觉怎么会这么真实呢? 他几乎都没感觉到伤口在痛,只在这时候,拼命地抬起自己几乎已经没有知觉了的手臂向前伸,想要抓住那截近在咫尺的手腕—— 是你吗? 真的是你吗?! 可怎么会是你呢你怎么可能还活着呢?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阿薰……是你吗……咳——咳!” 萩原几乎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哽咽得听不出调子了,紧接着,还没咳干净的水又倒灌上来,引发一阵剧烈呛咳,喉咙里一阵腥甜血味上涌。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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